（隨筆）天籟在空中回旋

席春生

[size=10.5000pt]   天籟在空中回旋   

file:///C:\Users\ADMINI~1\AppData\Local\Temp\ksohtml4876\wps1.png
《首都文學》3605期‖湖北作家席春生：籟在空中回旋  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cOSRFHtzrxwLxd4KXzkrtA跟餐飲李老板共事一年多了，對老板脾氣性格，為人處世，說話風格，不說了如指掌，起碼也能曉得七八層。讓我大跌眼鏡的是，有次聊工作，他居然說出了“餐飲人是那方艙中的方艙，醫(yī)院里的醫(yī)院”經典話。他見我聽得有滋有味，便越說越起勁。真不敢相信，這如同詩人打磨一般有棱有角的話，他這樣的“土豪”也能發(fā)明？！
在一個荒廢酒店院子里，我同老板并排坐在一起，翹著二郎腿，品著香茗，有一搭，無一搭，商量利用閑置酒店改造“中央廚房”項目的事。老板眼珠滴溜溜轉了幾下說:“這個項目申請報告，要有氣勢，把餐飲人的家國情懷，酸甜苦辣，淋漓盡致慷慨融入筆端?！眲偛莶萦浵?，他又特意囑咐：“特別是要反映出，餐飲人在這次疫情中不怕困難、不畏生死的自我犧牲精神，以及剛才講的那句要義消化吃透，同時，把餐飲人做幕后英雄的崇高品質植入到文中?！蔽疫呌眯膬A聽，邊埋頭伏膝記錄，不時根據老板意圖，對理解不透的問題進行交流。我越聽越納悶：“老板今天安排工作，講起話一套一套的，而且層次分明，個性突出，像個業(yè)界教授。”這與他平時說話判若兩人，感覺老板層次又晉升了，好像經過專業(yè)知識惡補了一樣，光滑圓潤，聽了如貓?zhí)蛞粯邮娣?。憑我了解，他雖然在業(yè)界沉淀三十多年，足跡踏遍大半個中國，餐飲朋友圈多如牛毛，但他講話級別仍停留在“中級”階段，還不能跟高級專家P K。“莫非背后有專家指點，說話水平一下子搭上高鐵了？”想到此，側身謙卑的向老板討教：“餐飲人是方艙中的方艙，醫(yī)院里的醫(yī)院。是你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的？怎么理解這話里有話的含義”？老板抬眼看著院中超圍高的南天竹，若有所思，順著他凝視的方向，竹花芬芳四溢，他的靈感赫然激活，牽出餐飲人的昨天，餐飲人的今天，餐飲人的明天，如竹筒倒芝麻般，瞬時泄出。
這家餐飲公司起步于小麻花，經過“雪球效應”愈滾愈大，二十多年后，魔術般長到幾千萬資產?？吹皆谧约菏种芯谋P大的企業(yè)，欣慰之余，常常用他那撬動生意乾坤的手，愛撫的摸去摸來，那專注的神情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小孫子般，期盼它健康成長。就在這位老餐飲準備上馬“中央廚房”填補地方空白拉動經濟增長的夢要實現時，“福兮禍所依，禍兮福所伏”應驗了。
去年底，突遇一場始料未及的疫情，把企業(yè)打懵了。旗下經營的五家實體配合政府抗疫紛紛關門歇業(yè)，數百萬即將到手的財富，一夜蒸發(fā)。一時間，企業(yè)和員工日子陷入窘迫，日進萬金的企業(yè)，一下子從天上跌入低谷。一天看不到企業(yè)就發(fā)慌的老板，手閑的直發(fā)癢，腳閑的在地上踩來踩去，天天窩在家里轉圈圈，已經發(fā)白的頭發(fā)變的更密了，兩鬢染成了白色的飄帶，額頭上那幾條像溝塹的皺紋似乎雕琢的更深了。老板娘擔心他閑不住，怕愁出病來，勸他，只要企業(yè)的主心骨在，就不會拖垮。他明白，他是省團餐快餐協會的副會長，配合政府關門防控抗疫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，作為副會長，更應帶頭為政府分擔憂愁。疫情的蔓延速度之快叫人咂舌，確診數據直往上竄，鬧的人心惶惶，援鄂的江西醫(yī)療隊從四面八方風塵仆仆飛來了，顧不上疲勞立即投入戰(zhàn)斗，接替了地方快要累趴下的醫(yī)護人員。就在大家拚命工作，爭分奪秒挽救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時，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浮出水面，由于餐飲業(yè)整體歇業(yè)，火線上的戰(zhàn)士們饑一餐飽一餐。這個節(jié)骨眼上，疫情正盛，人人自危，個個恐懼，餐飲人哪家敢開門？有誰的生命不是血肉之軀？又有誰的肉體承載得了冠魔的侵襲和蹂躪？市接待辦的分管領導老劉著實有些犯難。但他經常與老李打交道，知道他的擔當，信任他的作為，更了解他不會丟下幾百萬人的安危而撒手不管。這項責任重大的任務除了他沒有多少頂得住的人。思前想后，領導打電話說：“老李，這些逆行的援鄂醫(yī)護人員，他們在前方拯救家鄉(xiāng)百姓生命，靠方便面墊肚子堅持幾日了，吃不飽飯，怎能打勝仗呢，憑你企業(yè)實力，相信你能完成家鄉(xiāng)兩百多萬人民交給的后勤保障任務?！崩侠畋桓袆?。這下餐飲人有用武之地了，餐飲人不能一心往錢眼里鉆，也得為社會做點公益，他這樣想后，就承諾：“他們在前方為咱百姓拚命，咋能讓他們啃方便面充饑工作，就是拚光家底，也要為英雄們吃上可口飯菜?！狈畔码娫?，他冒著刺骨寒風，踏著泥濘，穿行于大街小巷，動員一個個工人返崗上班（疫期道路設卡不能開車）。忙完已是深夜，剛躺下，被窩還未焐熱，電話急促地響了，是公司采購老陳打來的，報告拉菜車陷進郊外農民菜地，拋錨了，怕耽誤白天配送，請求老板立即派人火速支援。
老陳在采購位置上跟老板打拼十多年了，是個名副其實的“老采購”。魚蝦能認出公母，死肉能驗明正身，偽劣能辨別真假。加上辦事利索靠譜，深得老板信任，不是萬不得已，斷然不會深夜打電話的。放下電話，老板撐起雨傘又消失在茫茫雨夜中。在特殊時期，市場連一棵菜毛也沒有，要擱平時，雖說雞沒鳴就買菜，但在兩小時內天不亮就送回加工了。要的防控時期，事卻沒這么順當，少睡一小時瞌睡不說，又遇上這鬼天氣。老陳邊幫菜農夫婦拔菜邊倒工作中的苦水。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，漆黑的夜晚，風和雨都好像不長眼兒，風像刀割他們的手和臉，雨趁機刮露在外面的皮膚；凍的他們縮著身、彎著腰咬牙堅持，風和雨這對孿生兄弟似乎刻意與他們賽耐力，比意志，關鍵時刻看誰先服輸，他們幾人偏不信邪，倔著跟風雨耗。手電發(fā)出的微弱亮光，照在他們凍得發(fā)紅又僵硬的手和臉上，時不時身體一陣陣打顫。衣服結滿了泥巴冰碴，隔一會兒，用手拍打，嘩啦啦，落一地。沉默了一陣，老陳又找話茬：“信不？今晚這個活哦，沒準會寫入歷史，別看扛點苦，那是為報答來支援我們的英雄們，是替家鄉(xiāng)兩百多萬人民受的罪。”菜農眼里噙著淚花：“別臭美，把我們說高尚了，只出點小力，人家?guī)臀覀冏屗麄兂钥跓岷躏?，不是應該的嘛！新聞上報道說，從他們來后疫情得到明顯遏制，死人少了，他們是咱家鄉(xiāng)的救命恩人啊”?！鞍滓绿焓箓?yōu)椴∪耍惋嬋擞譃樗麄?，你老鄉(xiāng)今天這菜就不要錢了，算送我們?yōu)榧亦l(xiāng)戰(zhàn)疫作貢獻吧。”老陳搗起眼子（方言：說笑話的意思）是行家，逗的夫妻倆嘎嘎笑?！斑@點菜不值錢，盡管拿去，不夠還來拉?！辈宿r夫婦祭出農村人淳樸。菜剛拔完少頃，就聽不遠處菜地里傳出沙沙響聲?！肮烙嬍抢习鍋砹?。”等走近細瞧，果然是老板帶著五、六個酒店壯小伙抄過來。大家為節(jié)省時間，喊號子齊運力，加上車猛喝一口油，共同用勁，車轟的一聲大叫，爬起泥坑。十多個人，嗖嗖嗖！裝袋的裝袋，稱菜的稱菜，上車的上車，不一會兒菜就裝滿了。菜送酒店加工東方已經發(fā)白。卸車后，老板看到渾身掛滿白霜和冰凌子屬下們，只嘆這天氣太劣。他交待司機：“收拾下會議室，讓大家就地小憩一個鐘，接著開配送生產安全專題會?！?/font>
會議室內空調呼呼地吐著熱風，大家身子溫暖了許多。窗簾合上了幕布，昏暗的室內，幾乎一夜沒合眼的員工們，熬的眼睛發(fā)紅，疲憊地倚在老板身旁，有的仰臥，有的趴著，有的斜躺著，不一會便沉沉地睡著。正在鼾聲此起彼伏香夢不斷時，司機小龔跨進門大聲叫：“到點開會了”！在一片哈欠連天和洗漱聲過后，靜了下來。老板用眼掃視會場后體貼地說：“大家辛苦了?！苯又?，他對這次配餐的質量、營養(yǎng)、食品安全、送餐工具及現場消殺、員工防護等方面要求作了詳細具體的布置。最后，他嚴肅的強調：“這次給支援我們的三百多個醫(yī)護人員配餐是一項政治任務，不能掉以輕心，希望同志們盡職盡責，不辜負領導的信任和重托，完成好黨和人民交給的神圣而光榮任務?！?/font>
會后，根據分工，員工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。其實，老板就是不講這些大道理，他們照樣知道送餐的重要性。員工們私下認準一個理：“醫(yī)護人員保咱生命，餐飲人就要保他們胃?！眴T工們邊干活，邊談論疫情，嚴肅中夾雜活潑，活潑中露出濃濃人情味。身臨其境，讓人感受到員工們這顆知恩圖報的心。團隊都是磨合熟透的精英人才，手腳麻利，配合默契。他們摘菜的摘菜，洗菜的洗菜，切菜的切菜，炒菜的炒菜，消毒的消毒.......沒有一個不長眼色的，功夫不大，活就漂漂亮亮干完了。這支團隊曾連續(xù)六年承擔當地文化節(jié)日送萬份快餐任務，是當地餐飲業(yè)中首屈一指的優(yōu)秀隊伍。要不然，這么重大的政治任務也不會放心交給他們。領導這樣遴選是有原因的，這個城市僅有鳳毛麟角的餐飲公司才能堪當此任。員工們對這樣的配餐其實并不陌生，輕車熟路，卡點出餐，打包裝，裝保溫盒。負責運輸責任心強的人裝車配送。憑臨時通行證，中午12點準時送達就餐地點，醫(yī)護人員見有盒飯送來，馬上攏過來排隊，送餐師傅清楚，幾天沒吃到合適熱乎飯菜，一定是餓暈了。師傅提高噪門寬慰：“別急，一定叫大家吃好，不夠可以免費加”。幾個先吃完飯的年輕護士路過師傅身旁夸道：“這盒飯真是貨真價實的營養(yǎng)餐，營養(yǎng)、量足、味好，還贈水果咧?！睅滋旌蟆盎顝V告”在患者家屬中好名聲傳開了，送餐師傅不夠賣，加工師傅只好加量。
一個多月后，指揮部下達公告：疫情蔓延勢頭得到有效控制，確診病例消退，連續(xù)25天無一新增病例，戰(zhàn)時管控機制解封，患者陸續(xù)康復出院。江西援鄂醫(yī)療隊已勝利完成戰(zhàn)疫任務，計劃3月23日上午撤走。當天中午送餐到武漢天河國際機場，這是最后的一餐配送。市接待辦領導老劉又一次給老李下達了任務。
23日上午，這個年輕的地級城市，滿城張燈結彩，沿英雄歸家的路到處掛滿了歡送英雄回家的標語，街道兩旁間隔性地站滿了夾道歡送的群眾，洋溢的喜慶氣氛彌漫整個城市。九點鐘左右，五輛在車頭掛紅色飄帶的專用中巴，格外醒目，緩緩駛向武漢天河國際機場方向。老李出現在歡迎的人群中，戴著口罩，舉著紅旗，含著不舍的淚，向歸家的英雄們致敬！“英雄們感謝你們，為我們拚過命......”這句質樸的話，一直在心里打轉。參加完歡送儀式，他返回酒店，在操作間各個崗位竄來竄去，反復交待：“最后的一餐餞行飯，一定要做好，多放些肉，不能有紕漏?！本频觌x機場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，在飛機起飛前的一個多小時，老李帶隊準時送達，英雄們接過老李遞的熱呼呼的飯菜，吃在嘴里暖胃暖心，一張張幸福的臉上貼著微笑。帶隊的隊長擠過來與老李打招呼：“謝謝你們餐飲人為我們做的一切，在四十多天的時間里，吃著你們提供的飯菜就像在家里，你們辛苦啦！代表援鄂醫(yī)療隊，代表江西人民感謝你們?！崩侠罡胶驼f，應該，應該！道不完的不舍，話不盡的謝意。飛機緩緩滑出跑道，老李望著即將要離開的“江西老表們”，彎身向他們鞠下深深一躬，爾后，揮手致意道別。
聽了老板講述這激蕩人心的餐飲人戰(zhàn)疫故事，那曾經發(fā)生的昨天雖然已離我而去，但又不時在我眼前浮現。我仍對這氣勢磅礴的話有些好奇，刨根追問：“餐飲人是那方艙中的方艙，醫(yī)院里的醫(yī)院是你根據餐飲人的故事總結的？”“我能有這個水平？是省團餐快餐協會董會長說的，那可是咱餐飲界的人才呀?！崩习逡荒樀牧w慕。這就印證了我的猜測。老板考我：“你怎么理解？”驀地在大腦閃現兩個要點：一個是從平時普通角度分析：14億人，各行各業(yè)都離不了吃，餐飲人為社會發(fā)揮的價值和作用是不言自明的。他們不正是那功臣背后的功臣嗎？另一個是從戰(zhàn)疫特殊時期考量，假如沒有餐飲人后勤保障支持，不吃飽飯能打勝仗嗎？醫(yī)護人員功章榮譽的背后，其實也有千千萬萬個為之奉獻的餐飲人一半啊！上升這個層次看問題，我想，雖然未曾與董會長謀面，但從他口中流出的經典文字，已經讀出這個“老餐飲”必然是業(yè)界厲害角了，折服這句經典話的同時，更加崇敬這個職業(yè)。探究醫(yī)護、餐飲兩個職業(yè)哪個功績大小已不重要。但這句餐飲界的重量級人物的經典名言，卻是發(fā)自肺腑對餐飲人最高褒獎，是勉勵更是鞭策。
我內心深處已然觸摸到“餐飲人是那方艙中的方艙，醫(yī)院里的醫(yī)院。”這句如同天籟般的語音響徹神州大地，回蕩在祖國的上空，這句無上榮耀的話，餐飲人受之無愧，這句體恤餐飲人的話，餐飲人定會迸發(fā)出火山般的溶液，繼續(xù)為理想而奮斗。餐飲人真是好樣的！個個頂天立地。